路上耽搁的时间不少,等温浓和郭常溪赶到妙观斋时,台上的戏已经开唱了。

    皇帝位在最前排的中间位置,左席是信王,右席是太后。三位太妃位居太后以下,信王之后则是各大公府老臣老将,六部九卿顺沿排下,臣属家眷又要再往后推挪一些,整个坪子坐满了人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么多人的地方被埋了火|药,随时都有被点燃的危险,郭常溪只觉心惊肉跳:“你说有问题的是哪个戏班子?”

    “还没轮到他们。”温浓此前经手过戏目清册,知道哪出戏第几轮上。关山班的两轮戏排在中后位置,尤其关山狼王属于压轴大戏,排位只会有更靠后的位置。

    温浓只知道关山班的人打算在生辰宴上动手,却不清楚他们打算怎么动手。此时斋中气氛正好,一派祥和,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决断。

    “好,趁他们还没动手,我们现在就去找信王——”郭常溪面色一肃,拉着温浓就要出去。

    温浓赶紧扒住门沿:“不行,我不能去。”

    郭常溪皱眉看她,温浓被他盯得心虚:“那些人认得我,若我这时候冲出去,他们肯定就会发现事情已经败露,万一他们不要命地豁出去当场开杀怎么办?”

   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,郭常溪思忖道:“那好,你留在这里,我出去找信王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怕我跑了吗?”温浓万万没想到他竟这么放心,那这一路非要逮着她走究竟是为什么呀?!

    “既然到了妙观斋,就算歹人有心行凶,也断没闲心再去杀你一个小宫女。”郭常溪坦然以对,胸有成竹:“至于事后信王若是问起,这一路有不少人见过你我在一起,你就是跑了我也不怕。只要你还在宫里,就不怕找不回你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温浓简直被他的算无遗策给气哭!

    “再者,我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,都将与你一并承担。”他双目炯然,分毫不掺虚情假意:“一言九鼎,千金不换,你在这里等我回来。”

    温浓人还扒在铜漆大门边槛,郭常溪撂下一席话便挺直腰板迈了出去。她目送那板正而又坚定的背影,联想到对方上辈子如何出的馊主意,怎么想都觉得分外违和。

    台前唱的是一出又一出精心筹备的好戏,台后还没轮上的班子劈腿的劈腿、开嗓的开嗓,有的在检查手中二胡线弦松紧,有的检查上台道具是否完好。

    在这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,等候上台的关山班一行人显得尤其安静与肃穆,他们的班头子狼面罩脸,此时正坐在角落慢慢擦刀。

    关山狼王乃是一出极富传奇色彩的武戏,戏中讲述的是开国之君的传奇之战,舞刀弄枪必不能免。但这毕竟是要耍给宫中贵人们看的,就算不为惊扰贵人们的雅兴,平常上台用的也必然是精制的假道具。

    然此时此刻山狼班主所拭刀具泛起的锋芒不容小觑,不仔细看倒也未见端倪。

    “阿袁去哪了?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?”

    身边有人问起,嘴里絮絮叨叨,山狼班主顿住手里的动作:“我让他守在那边别回来了,待到戏唱完了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倏而周遭的人为之一静。

    有的人说也好,那小子还年轻;有的人酸他蠢,也不知能不能当个照应。相互之间来来回回说了几句,气氛就又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山狼班主将刀搁下,发出铮地一声清脆的响:“我们因何而为,又为何而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