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陆瑜哭个不停,倒让刚进门的陆玦见礼省事许多,向陆老夫人并旁边坐着的永宁侯陆鸿川与继室侯夫人孟氏略一欠身,便直接在一旁坐下。

    陆瑜自然不会在意陆玦进门,仍旧拿着帕子抽抽搭搭:“……祖母,您说,这样的事情,我能怎么办。长辈虽然不明说,可哪里就能不介怀……”说着又看了永宁侯夫妇一眼,眼泪落的越发多了,“要说,我不应该回来说这事,外头的事情不是我……我该插嘴的,可,可到底是夫君的六弟,我们家老太太疼的跟眼珠子一样,在淮阳整整一个月了,我婆婆……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好容易说了几句完整的话,就又哭起来了。

    陆玦捧着茶盏,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。陆瑜刚才在她的院子明霞堂里摆出长姐姿态训话还算清楚,此刻却啰啰嗦嗦哭了半日,事情都说不明白。

    她又飞快地扫了堂屋内的几人一回,陆老夫人显然是怜惜陆瑜的,但也不算心疼到极致,倒是向着永宁侯夫人孟氏的眼光越发严厉。

    陆鸿川还是心疼长女些的,眉间有些不耐烦,大约还是因着陆瑜说话翻来覆去的重复让他发急。

    孟氏就平静的多了,鬓发齐整,珠翠简洁却名贵,端丽面容上只有分寸极其合适的礼貌关切,好像是真的在认真听陆瑜说话,只是对陆老夫人的严厉目光视而不见,婆媳关系如何,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“阿瑜,慢慢说。”陆老夫人终于将望向孟氏的目光转回孙女身上,亲自拿帕子又给陆瑜擦眼泪,“你父亲在这里,会给你做主。”

    陆瑜此时越发小女儿情态,扯着祖母的衣角,又哭着说了半天。一直到陆玦喝完了整整一盏茶,这话才算彻底说完。

    简而言之,便是陆瑜夫君方邵波的堂弟,骁勇将军府的六少爷在京外惹了事,押在淮阳城里。淮阳是淮州辖下之城,而陆鸿川刚好与淮州知州颇有旧交。另外就是孟氏的兄长正任江淮督军,总管江州与淮州军务。

    有了这两层关系,陆瑜的夫家长辈便理所当然的认为,这件事应当不难解决才是。然而方家的人当真试图与淮阳府衙以及淮州州府说项活动时,却连续碰了两回钉子。

    中间应当还有些别的龃龉、大约是牵扯到了什么旁的关系以及银钱,总是方家内部现在为了这件事吵了起来,陆瑜这个做儿媳的当然被牵扯其中,受了不少埋怨和委屈。

    陆玦听到这里,便捧着茶盏垂下了目光。

    她原先便知永宁侯府的后宅不太平,主要是陆老夫人性子要强,婆媳不和之外,连母子关系都不是太亲近。方家六少爷这件事若是需要永宁侯或孟氏帮忙,陆瑜跟陆老夫人的这样哭诉,未必当真有用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更要紧的,就是这位方家六少爷到底在淮阳惹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虽然刚才在明霞堂里翻看邸报的时间并不长,但已足以让陆玦留意到了一件事——现下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、通政司少卿江璟臣,三个月前奉旨前往巴渝、江淮等四州巡查。

    邸报之中并未提到甚么要事大案,但江璟臣其人的手段与耐性,没有人比她更清楚。

    方六要是犯在旁人手里就罢了,如果真的是牵扯到什么江璟臣所办的事里,骁勇将军府别说捞人了,其他人能否全身而退都要看运气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阿瑜你不要哭了。”陆鸿川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,眉头已然紧锁,扫了一眼孟氏,亦有轻微的埋怨之意。

    孟氏却只低头喝茶,几乎与陆玦一样,全不在意。

    “父亲,您就帮帮我罢。”陆瑜眼泪虽擦了,声音还是带着哭腔的,“您知道的,我嫁过去两年多还没有身孕,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再不能帮衬一二,以后我在将军府里更无立锥之地了……”

    陆老夫人也叹了口气:“鸿川,岑氏就留下阿瑜阿玦这两个女儿,你这个亲爹总不能当真袖手旁观罢?又不是叫你如何徇私枉法,不过就是给你昔年的同僚写封信,好歹照应些亲家公子,也是咱们做亲家的尽了情分。”

    陆鸿川神色有些松动,又望向陆瑜:“阿瑜,你们家老六当真只到淮阳探望亲眷才牵扯其中吗?寻常案子哪里会耽延这样久。”